剛進國中,阿忠的單純善良仍舊完美如初。他去上廁所時,看到一些學長站在門口抽煙,就毫不考慮地到訓導處報告,訓導處的老師要他記下抽煙學長的學號,他興沖沖地跑來向我展示成果,說他看到哪一班、哪些人。我很替他擔心,擔心他正義的心受到傷害,總是勸告他,如果知道哪些人抽煙,名單私下交給我就好,不要自己跑去訓導處。阿忠覺得我這個老師很難理解,而且直言不諱地說:“是他們自己不對啊!他們在廁所抽煙,很討厭!”
不久,一批學生因抽煙被懲罰了。阿忠又來報告:“老師,那些抽煙的,都被叫去訓導處記過了!”我稱贊他是個勇敢的孩子,但還是勸他面對學校的惡勢力要非常小心謹慎。同時心里七上八下,阿忠如果受到傷害,我要怎么幫他?他那個單純善良的世界,什么時候會被狠狠地擊碎破裂?
有一天,擔心害怕的事情終于發生了。學生緊急來報:“阿忠被打了!”于是,我到處尋找這個受傷害的學生。
阿忠被打跟上課放鞭炮搗蛋的學生有關。事發上午他跑來跟我說:“老師!我知道誰在操場放鞭炮!”我嚇壞了,趕緊問他:“你認識那些人嗎?”阿忠摸摸他的三分短發說:“我不認識!但是再看到時,我認得出來!”
那真是一場災難!上課鐘當當響起的一剎那,一陣噼噼啪啪的鞭炮聲,在操場的那端震天響起,ABC早跑到操場的老師,只看到燃放過的鞭炮灰燼。盡管余溫猶在,但那些搗蛋的孩子們早就逃得不見蹤影了!老師們為這場嚴酷的挑戰繃緊神經,尤其是訓導處。
吃完午飯時,阿忠跑進教室緊張兮兮地說:“我看到了!就是他們!”我還來不及阻止,他又沖出教室。再看到他時,他已經站在生教組長身旁,指著對面教室二樓走廊,幾個左右張望的學生,阿忠不認識他們,但訓導處的老師一眼就看出來了!
接著該發生的事,都發生了。找到阿忠時,他已經狼狽不堪,臉上有多處血痕,眼淚不停地流著,我堅持帶他到訓導處,他一直拒絕,那驚恐的神情,讓我心痛到極點。阿忠的爸爸來了,放鞭炮的孩子家長也來了。在訓導處,阿忠仍舊止不住哭泣,盡管犯錯的孩子一再道歉,家長們也一再保證,不會再讓這種暴力行為發生,但是一個良善的世界已然傷痕累累,瀕臨破裂。
這個世界是那么地殘酷!一場狂暴風雨,就能摧折一株善良的幼苗。而負責教育他的老師,卻只能消極地告訴他,在黑暗的森林里要懂得保護自己。他明明沒有做錯事,為什么要被這樣對待?時間,可以治愈他肉體的傷痛,但心靈的傷口要怎么愈合?我無奈卻也只能不斷地安慰他沒有做錯,錯的是那些孩子,那些打人的孩子才是懦弱的,黑暗森林的法則,ABC不適合外面光明的世界。
畢竟,還是個孩子,阿忠在很短時間內,又恢復往日的活潑。他依舊熱誠地幫老師搬東西、做交通導護隊員、每天ABC個到教室、ABC個幫班上同學開門,這些都是他ABC喜歡的。他也做很多同學不想做的事:擦黑板、打板擦、拖地、抬熱湯、掃廁所,只要開口請他幫忙,從不推辭。
這樣吃苦耐勞、無怨無悔的孩子,我相信他會記得他說過的那句話:“那些人本來就不對啊!”我也相信阿忠知道怎么去做對的事,因為他良善的世界太堅強,不容易被輕易摧毀!◇